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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77章 (二合一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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梁弋站直了身子,他居高臨下地看向姜衛喆。

“把衣服穿好,我?要進十方界。”

姜衛喆覺得?自己?有些牙疼,不光牙疼,臉上也疼,脖子也疼,肩膀也疼,從骨頭裏在往外?疼著。

他擡眸看向梁弋,可梁弋臉上的神色寧肅,姜衛喆幾次想開口同他說,自己?哪有什麽讓他去到?十方界的方法時,都?不由自主?地咽了回去。

姜衛喆覺得?,自己?如果說了,一定會死的,即便不死,也沒?有半條命了。

“小弋。”姜衛喆撐著地爬了起來,他對著梁弋賠著笑,“我?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打開十方界的入口,這樣,我?帶你去問問村裏的老?人,他們見多識廣,自然知道得?比我?多得?多。”

梁弋垂眸看向姜衛喆,片刻後,他半側開身子,示意姜衛喆趕緊把衣服穿好,然後領著他去找能知道如何打開十方界入口的人。

姜衛喆苦著一張來臉,他穿好衣服,伸手按在隱隱作痛的尾椎骨上。

剛剛梁弋下的都?是死手,姜衛喆的視線左右瞟著,卻找不到?逃離的時機,甚至於?,姜衛喆轉動?視線時,也能感受到?梁弋落在他背後的目光。

那目光灼熱燙人,像是看穿了姜衛喆的心思?。

姜衛喆打了個寒戰,決定老?老?實實地帶著梁弋去找如今村子裏資歷最高的老?人。

老?太太叫姜涵海,名字大氣磅礴,聽說當年,是個一等一的好手,只是不知道為什麽,早早不再?管妖魂的事兒,留在村子裏養老?。

姜涵海住在村子最西邊的小別墅裏,被綠植圍起的院子裏,還亮著燈。

姜衛喆清了清嗓子,停在了門外?,他探出腦袋,“老?太太,是我?來看你了——”

院子裏有一條黑影躥了出來。

姜衛喆被嚇了一跳,後退了好幾步,等他站穩身子,才看清,那是一只有半人高的黑背。

黑背是老?太太養的一條狗,皮毛油光水亮,牙齒尖利雪白。

姜衛喆對著那只黑背擡了擡手,示意自己?沒?有惡意。

只是那黑背仍舊弓著背,背毛微微炸起,看上去充滿了警惕。

“是誰啊——”老?太太的聲音從屋裏響起,聽起來中氣十足,還沒?有休息的樣子。

姜衛喆連忙開口道,“是我?,衛喆,有些事兒要請教老?太太您。”

“讓他們進來吧。”姜涵海繼續道,只是這一次,她是對著攔路的黑背說的。

黑背聽了這話,才轉動?身子,回到?了院子當中,趴了下來,它的腦袋仍舊是擡起的,直勾勾地看向姜衛喆和梁弋。

“哎,來了來了。”姜衛喆一邊應著一邊往裏走。

而梁弋卻是又擡眼看向了亮燈的窗戶,才擡腳跟了上去。

他全程沒?有說過話,幾乎隱沒?在黑暗裏,那個老?太太,是怎麽知道來訪的人不止姜衛喆一個的呢。

客廳原本並沒?有開燈。

姜衛喆正四處摸索著開關,“老?太太,你怎麽醒著也不開燈——”

話沒?說完,燈卻應聲而開。

姜衛喆的聲音卡在了喉嚨裏,小別墅的客廳裏,擺滿了各色各樣古古怪怪的東西,姜衛喆小心翼翼地側過身子,免得?自己?撞上那些被老?太太隨意堆在一起的骨塊。

“我?在二樓,你們自己?上來。”老?太太道。

別墅中央,有個旋轉樓梯。

旋轉樓梯是由一整棵樹雕刻的,樹根紮進了土裏,周圍並沒?有鋪上地磚,任由土裏長出的雜草躥得?極高。

姜衛喆小心翼翼地踩在了樓梯上,樓梯有些陡峭,周圍又沒?有欄桿,等到?爬到?二樓,姜衛喆背後已經被汗水浸濕了,也不知道姜涵海一個老?人家?,天天是怎麽爬上爬下的。

“老?太太?”姜衛喆擡手敲了敲門,門是虛掩著的,姜衛喆輕輕一碰,便吱呀一聲向後開去。

姜衛喆的視線往屋裏飄去,下一刻,他的瞳孔放得?極大,整個人不受控地向後退去。

直到?撞上了梁弋。

這時候,姜衛喆也顧不上害怕梁弋了,他轉頭看向梁弋,臉上滿是驚恐,“小……小弋,你看裏面。”

梁弋擡頭往屋裏看了過去。

小小的房間裏,屋頂上有數不清的銀絲落了下來。

成千上萬的銀絲朝著一個方向而去——坐在椅子上的女人。

銀絲末端凝成了一個點,最終穿進了女人的手腕。

她的手被吊著,半舉起。

梁弋的視線從女人被吊起的手腕緩緩移到?了女人的臉上。

按照姜衛喆的說法,姜涵海是姜家?人裏年紀比較大的了。

可面前的女人,卻是皮膚光滑,黑絲如瀑。

哪裏有半分耄耋老?人的影子。

女人的眸光澄澈,她擡眼從梁弋和姜衛喆身上掃過,“進來說。”

這句話,她是對著梁弋說的。

姜衛喆腿都?軟了,他是見過姜涵海的,往常白天,姜涵海也會坐在輪椅上,由姜家?小輩推出來曬一曬太陽,坐在輪椅上的老?人家?皮膚皺成一團,頭發全白,幾乎沒?有一絲黑,那雙眼,也是渾濁不堪,哪有半點面前的模樣。

他咽了咽口水,聲音都?在打顫,“老?……老?太太……”看著面前年輕的女人,姜衛喆這句老?太太說得?有的氣息不足。“那我?就先……先走一步,你們慢慢聊?”

話音剛落,姜衛喆便覺得?四肢一緊。

低頭去看,銀線已經纏上了他的四肢,他整個人往後倒去,“老?太太……”

姜衛喆有些慌亂地叫喊著。

姜涵海緩緩從面前的椅子上站了起來。梁弋這才發現?,她不光是雙手手腕叫那些銀絲穿過,所有的關節處,都?有銀絲穿過。

像是……

梁弋的眼珠子輕輕轉了轉,像是一個吊著線的木偶。

“你且在樓下等著,我?和他說完了話,自然會放你離開。”姜涵海隨時在和姜衛喆說話,視線卻是落在梁弋的臉上,她擡手一揮,姜衛喆便叫那些銀線帶下了樓。

姜涵海停在了梁弋面前,她側開身,“進來吧,我?知道你想做什麽。”

梁弋神色晦暗不明,他盯著面前神秘莫測的女人許久,才擡腳跨進了那扇門。

有風從後方湧來,開著的門被風觀賞。

姜涵海走回了梁弋面前,她輕輕吐出一口氣,動?作優雅地坐回了長椅上。

而那些吊在天花板上的銀線則像是知道姜涵海的心思?一樣,紛紛動?了起來。

梁弋的背繃得?筆直,直到?有一個矮凳被那些銀線裹著放在了他的面前,緊繃的情緒才松弛了半分。

如果姜涵海要對自己?做什麽,那又何必搬來一個凳子,要他坐下來,好聲好氣地談談呢。

梁弋坐了下來,他看向姜涵海,將目的一五一十告知。

“我?要去十方界,我?擔心阿離的安危。”

姜涵海看向梁弋,“去十方界不難,只是,我?為什麽要幫你?”

梁弋深吸一口氣,他小心翼翼打量著姜涵海的表情。

只是,自打他坐下來,姜涵海便一直是這樣淡淡笑著的,梁弋怎麽也看不出姜涵海的心思?。

“阿離如今是姜家?家?主?,前輩,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,您應該比我?清楚。”

姜涵海笑,她擺了擺手,擺動?的那只手上,銀線開始一根一根地斷裂。

直到?最後一根銀線都?斷了,姜涵海才開口道,“我?已經活得?夠久了,不需要什麽明白什麽榮損的道理,我?幫你可以,你也要幫我?。”

梁弋沒?有說話,他的瞳孔劇烈顫動?著,死死盯著姜涵海的左半張臉。

姜涵海左手上的銀線盡數斷了。

現?在她的左半張臉開始呈現?老?態,皺紋堆疊如同溝壑,皮肉松垮,黃褐色的斑點遍布其?上。

然而,她的右半張臉仍舊是那副年輕靚麗的模樣。

兩副面孔以鼻梁為界,詭異又突兀地出現?在了同一張臉上。

梁弋被驚駭到?失聲,他看著姜涵海許久,才能再?次發出聲音,“前輩想我?幫你什麽?”

“我?要你答應我?一件事兒。”姜涵海垂眸看向梁弋,“如果小阿離日?後要做的那件事兒失敗了,我?要你動?手殺了我?。”

“什麽?”梁弋有些駭然,他看向面前半面老?媼半面少女的人,一時有些不明白她的意思?。

“阿離要做什麽?為什麽你……”

姜涵海擺了擺手,她右手上的銀線也一根根斷開,包括身上其?他關節處的銀線同樣斷了開來。

姜涵海的背緩緩佝僂下去,直到?變成了一個看起來搖搖欲墜的老?太太。

她擡手,指了指墻邊,那兒擺著個輪椅。

“你推我?去另外?一個房間。”姜涵海道。

梁弋將墻邊的輪椅推了過來,姜涵海雙手按在長椅兩側,整個人便騰空而起,穩穩當當地落在了輪椅上方。

梁弋按照姜涵海所說的,推著她出了房間,別墅二樓,有一條走廊。

走廊頂,埋著一排吸頂燈,燈光明亮,照亮了悠長的走廊。

姜涵海示意梁弋推開其?中一扇門。

梁弋按照她說的做了,房間裏,擺著一張桌子,桌子上放著幾枚銅錢。

見梁弋的視線落在那幾枚銅錢上,姜涵海輕笑了一聲。

“你在小阿離身邊見過這樣的銅錢?”

梁弋沒?有作聲,只是輕輕點了點頭。

“我?的這幾枚銅錢,和小阿離的不太一樣。”

“小阿離的銅錢用來拘魂,我?的這幾枚,卻是用來算蔔。”

梁弋看向姜涵海,姜涵海現?在是一副老?太太的模樣,她提起姜南離時,明顯神色會溫和許多。

顯然,她和姜南離應該是熟稔的。

可是……

梁弋心中疑惑更甚,之前從不見姜涵海和姜南離有來往,就連先前初回姜家?村,姜南離被姜修竹刁難,姜涵海也沒?有出現?過。

“前輩,您同阿離很親密?”梁弋問出了心中的疑惑,他看著姜涵海道,“為何我?從不曾聽阿離提起過你。”

“因為小阿離不記得?我?了。”姜涵海並沒?有同梁弋打什麽啞謎,她擡頭看向梁弋,“你應該知道,小阿離的記憶是殘缺的吧?”

“是。”梁弋道,“可是阿離先前已經都?想起來了。”

姜涵海搖了搖頭,“她只是想起了一部?分。小阿離想起姜宴照,是因為她遇見了姜宴照的鬼魂,她想起父母的事情,是因為幻境中的刺激,讓她想起了淺層的記憶。”

“和我?有關的記憶,被埋在小阿離腦海最深處。”姜涵海輕聲道,“除非是我?身隕,不然小阿離永遠不會記得?我?這麽個人。”

“小阿離從鬼窟出來後,就被姜永帶到?了村子裏。”姜涵海把玩著手裏的幾枚銅錢,緩緩道,“那時候,我?正三十多歲。”

梁弋聞言,眼底顯然有些訝然、

姜涵海並不在意,她笑了一聲,“你是在想,怎麽才過了十來年,我?就老?成這個樣子了?”

梁弋沈默地垂下眼,算是默認了姜涵海的話。

姜涵海垂頭看向自己?如同樹皮般幹枯的雙手,“剛剛你看到?,那些穿過我?的身體,能夠讓我?變得?年輕的銀絲。”

“我?所有的生命力,都?儲存在那些銀絲裏面。只有那樣,才能勉力阻擋住他們。”

“他們?”梁弋敏銳地抓住了姜涵海話中的字眼,“您是說,姜家?過去已死的人。”

出乎梁弋的預料,姜涵海緩緩搖了搖頭,她擡眸看向梁弋,“是能讓那些已死的東西,留存到?今天而魂魄不滅的他們。”

“那是……什麽?”梁弋不解。

姜涵海移開了視線,她看向面前空曠的地方。“世上的神明,因為人族的信仰而存在。”

“你跟在小阿離身邊那麽久,應該知道了,那具龍骨架,正是姜家?人最初信奉的神明。”

“然而,有一段時間,龍神消失了。”

“失去庇佑的人族一開始是驚慌,然後是哭泣祈求,然而,當祈求久久不得?回應,所有的情緒就變成了怨恨。”

“怨恨滋生出了新的神明。”姜涵海道。

梁弋腦子裏嗡嗡想著,他一點一點消化著姜涵海的話。

怨恨滋生出了新的神明。

這個生於?人族反面情緒的神明,是姜家?那些古老?魂魄背後的支撐。

梁弋覺得?四周的空氣被什麽抽幹了一樣,他得?大口大口喘氣,才能勉強站直身子。他突然有些不確定,姜南離想做的那些事情,如果真的要做成,該付出怎樣的代價。

姜涵海看向梁弋,“小阿離很厲害,在她小時候,我?第一次見到?她的時候,我?就知道了,她很厲害。”

“可是,再?厲害的人族,也不是受多種制約,現?在無法現?世神明的對手。”姜涵海,“這也是為什麽,我?要剔除她的記憶。”

梁弋看向姜涵海,眉心微蹙,“阿離的記憶……”他頓了頓,有些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,“是你動?的手腳?”

“是我?。”姜涵海點了點頭,“卻也不光是我?,還有白龍一起。”

姜涵海自然而然地說起了白龍。

梁弋看著她,心跳聲如雷貫耳,他好像,接近了事情的真相。

姜涵海當年也進過鬼窟。那時候,她十來歲,只是,姜涵海剛進鬼窟,便輕而易舉地找到?了龍骨。

十來歲的姜涵海震撼於?龍骨的雄偉,她擡手按在龍骨上方,並沒?有得?到?龍骨賦予的能力,而是見到?了沈睡的龍魂。

龍魂看中姜涵海的天真爛漫,和最澄澈的善良。

從龍魂口中,姜涵海知道了姜家?當年做的事情,也知道了,龍骨根本不是什麽被供奉的神物,而是被困囿於?此?的囚徒。

龍魂本不該蘇醒,只是用來鎮壓他的鮫人骨已經很多年沒?有換過了,所以它才會緩緩醒來。

龍魂祈求姜涵海拯救自己?。

姜涵海答應了下來,她從龍魂那兒,得?到?了能夠占蔔未來的銅錢。

從鬼窟離開後,姜涵海發覺,姜家?人像是不記得?她曾經經過鬼窟一樣,她像是漸漸變得?透明,不被人所註意。

姜涵海並不在意,她苦行修煉,只想早日?能控制那幾枚銅錢。

這一苦練,就是十多年,姜涵海終於?能用那幾枚銅錢,占蔔到?所有人的未來。

她占蔔到?了自己?的未來。

姜涵海見到?了自己?只能止步於?此?的一生,她不是那個能夠拯救白龍的人。

她還在自己?的未來裏,見到?了一個叫姜南離的小姑娘。

那個小姑娘,是能夠拯救白龍的人。

姜涵海決心沈澱下來等待姜南離的出生。

在那段時間裏,她調查了許多東西,譬如當年有關龍神的事情,在這些調查中,姜涵海曾經接觸過那些本該消散的魂魄。

姜涵海知道了那些魂魄的籌謀。

那些魂魄想要重新活過來。

只是,等姜涵海發現?這件事兒時,已經太晚了,多半的姜家?人都?成了那些東西的傀儡。

姜涵海想了很多法子,想要阻止,卻發現?,自己?什麽都?做不到?。

在她心灰意冷的時候,姜南離被姜永帶回了姜家?村。

那是姜涵海第一次見到?姜南離。

小小圓圓的,一雙眼睛又大又亮,說話時,總是眨巴眨巴盯著人,讓人忍不住就心化成了一攤水。

姜涵海同姜永說,自己?看著覺得?和姜南離有緣,所以想要將她帶在身邊。

姜永答應了下來。

姜涵海起先是抱著觀察和訓練的心思?同姜南離接觸。

可是時間越久,姜涵海對於?姜南離的情緒便越深,她漸漸明白了,為什麽姜南離能夠成為占蔔裏,那個可以拯救龍魂的人。

姜南離很有天賦,她甚至不需要任何加持,就能渡化一只惡魂。

那力量恐怖卻又強大。

姜涵海看著姜南離一天天長大,終於?有一天,忍不住替姜南離占蔔了一卦。

她想要看看,姜南離的未來。

姜涵海第一次沒?有占蔔出明確的未來。

所有的占蔔,只有一個簡簡單單的結果,至於?其?中曲折,姜涵海卻是半點看不出來。

姜南離的未來很簡單,也很固定。

不得?好死,魂魄無存。

姜涵海不忍心自己?看著長大的孩子落得?這樣的下場。

她又一次偷偷去見了龍魂。

這些年,姜涵海常借著那幾枚銅錢,在意識界與龍魂見面。

龍魂對於?她的出現?期待。

所以,當姜涵海問他,為什麽姜南離的下場會那樣慘的時候。

龍魂沒?有再?隱瞞姜涵海。

他告訴了姜涵海,姜家?那些本該魂飛魄散的魂魄籌謀,是為了重新活過來。

而在他們背後,還有因各種雜惡情緒而成的神明。

那個邪惡的神明希望這些魂魄重新活過來,好將他重新帶回世間。

其?中,龍骨是那些魂魄可以活過來的關鍵。

如果龍骨被帶走,那麽那些魂魄的籌謀便會落空,同樣的,那個處在他們背後的神明的打算,同樣會碎成一地。

姜南離許是能從那些魂魄手中逃離。

卻難以抵抗神明。

當年龍魂選中姜涵海,正是因為她那顆至善的心。

也是因為那顆至善的心,姜涵海不能眼看著自己?養大的孩子,去做一件註定不能回頭的事情。

龍魂也是至善的。

他告訴姜涵海,的確有辦法能讓那個神明的力量被削減。

那位神明的力量源自於?人類的惡。

只要有人承受住那些惡就可以了。

姜涵海決定自己?去當那個人。

只是在那之前,她還要做一件事,姜涵海同龍魂保證,自己?一定會想別的辦法救他離開,只是,自己?要把姜南離的記憶抹去。

她把姜南離養大,有了感情,便不能再?眼看著她去冒險了。

姜涵海只希望姜南離能平平淡淡地過完這一生。

“所以,我?選擇把小阿離同我?有關的,同姜家?有關的大部?分記憶都?埋藏了。”姜涵海看向梁弋,她語氣有些虛浮,“我?知道,小阿離因為姜宴照的事情,一心想要讓姜家?止於?她這一代。”

“可是,如果她要這樣做,必然會和他們對上,和他們對上,那也就是和背後的神明對上。”姜涵海的聲音高了兩分,“我?不能……不能眼看著她去送死,我?只能選擇移除她所有的記憶。”

“不出我?所料,小阿離忘記這些事情後,很快因為別的事情和姜永鬧翻,獨自去了船上。至此?,我?才松了一口氣。”

“船上雖孤寂無聊,卻是安全。”姜涵海輕聲道,“小阿離如果能在船上待一輩子,也不是什麽壞事兒。”

“小阿離離開後,我?便著手準備其?他事情,我?用銀絲,去承接那些暗的情緒。又用了很多年籌謀,先將龍骨中的一小部?分轉移,後來,又趁著他們之間內亂,將大多數龍骨,藏去了十方界中。”

“我?用法術,讓所有人改變了對我?的記憶,大家?只記得?,在姜家?村裏,有個德高望重的老?太太,叫姜涵海。別的,卻是都?不清楚了。”姜涵海輕輕嘆了一口氣,“我?本以為,事情就到?這兒為止,至少在我?死之前,不會有什麽動?蕩發生。”

“然而,小阿離又回到?了姜家?村。”姜涵海的睫毛輕輕顫了顫,她睫毛末端都?向下耷拉著,看上去,滿是悲傷。“我?又替小阿離蔔了一卦。”

梁弋垂在身側的手有些僵硬,他看著滿臉悲苦的姜涵海,聲音喑啞,“還是……死局嗎?”

姜涵海擡眸看向梁弋,緩緩點了點頭。

仍舊是死局。

梁弋最後一絲力氣幾乎被抽走了,他立在原地,死死盯著姜涵海,雙目充血,隱隱泛紅。

“死局當中,只有一個變數。”姜涵海繼續道,“那個變數,我?參不透。那時候,小阿離身邊多了一個生面孔,那個生面孔就是你。”

梁弋吐出一口氣,他的腿有些脫力,幾乎要扶著身側的墻才能勉強站立。

“所以,我?替你也占蔔了一卦。”姜涵海看向梁弋,“你不是個好命的人,卻是長壽。”

梁弋眼眶有些發燙,他擡頭看向姜涵海。

“我?還看出,你會一生一世和小阿離糾纏。”姜涵海眨了眨眼,“雖說小阿離是死局,可你卻在活著的時候同她一直糾纏,我?想,小阿離的變數應當在你身上。”

“我?算出了你會來找我?。”姜涵海停了停,而後補充道,“會為了小阿離來找我?。”

“所以,我?決定將事情的真相告訴你。”

“梁弋,我?這一生,沒?有愛人也沒?有孩子。”

“以前,我?一心撲在銅錢占蔔上,後來,我?所有的心思?都?在姜南離身上,小阿離是我?所有的情感。”

“我?想請求你,救一救她的命。”

“她這一生,本就不算順遂,我?想,她不該落得?那樣淒慘的下場。”

……

梁弋垂著眸往外?走,腦子裏仍舊回響著姜涵海最後說的那幾句話。

“我?會告訴你去十方界的方法,我?希望你,找到?阿離,然後留在她的身邊。”

“即便,我?現?在占蔔出來,仍舊是不變的死局,我?也希望,你能陪在她身邊,直到?所有的事情塵埃落定。”

姜衛喆被那些銀絲捆在樹根上,他見到?梁弋從樓上走了下來,慌忙擡頭喊他,“小弋,小弋,快救救我?。”

梁弋在姜衛喆的思?緒中回過神來,他沿著樓梯走了下去,擡手揪住了姜衛喆的領子。

在他抓住姜衛喆的一瞬間,那些銀絲也姜衛喆身上消失了。

姜衛喆身上一松,整個人向下載去,又被梁弋死死抓住了。

“小……小弋。”姜衛喆咽了一口口水,“你這是要帶我?去哪裏。”

眼瞧著梁弋已經拉著自己?出了小別墅,姜衛喆心裏更加慌亂了。

梁弋瞥了姜衛喆一眼,“前輩告訴了我?去到?十方界的方法,只是需要你幫我?一個忙。”

“幫!”姜衛喆連忙道,“我?肯定幫你。”

梁弋不再?說話,他拉著姜衛喆回到?了姜南離的吊腳小樓裏,將人摔在了地上。

姜衛喆眼前有些發花,他忙不疊想要起身,“小弋你說,我?要怎麽幫你?”

然而,姜衛喆剛剛擡起上身,整個人又被梁弋一腳踹翻。他哎喲一聲,正要再?次起身,胸口卻是被梁弋死死壓出。

梁弋蹲了下來,用膝蓋抵在了姜衛喆的胸口,讓他不能掙紮,手則是死死拉直了姜衛喆的胳膊。

姜衛喆心底生出莫大的恐懼。

他想要掙紮,卻沒?有辦法撼動?梁弋。

“小弋……小弋!”

姜衛喆喊了起來,“梁弋,你究竟要做什麽!”

冰涼的匕首抵在了姜衛喆的手腕上,“前輩說,只要你的血把阿離留下來的血痕全部?覆蓋,就能再?次打開前往十方界的入口。”

姜衛喆嗓子一下下發幹,他想要咽口水,可是口舌之間幹燥無比,讓他什麽也咽不下去。

他記得?,剛剛進屋時,他大概看見了地上成片的血跡。

要自己?的血將那些血跡完全覆蓋……

姜衛喆的掙紮更加劇烈起來,那麽多的血流出去,自己?哪裏還有命可以活!

“梁弋,你瘋了!”姜衛喆掙紮著,他雙目充血,眼球幾乎要從眼眶裏掉落出來,“你在姜家?村裏殺我?,你自己?也沒?命走出去。”

梁弋輕笑了一聲,他手中匕首緩緩向下,

姜衛喆手臂上的皮膚被劃破,鮮血登時湧了出來。

姜衛喆吃痛,掙紮得?更厲害了。

梁弋聲音淡淡,“放心吧,你死不了。”他手中的刀刃還在不停往下,直到?撞上姜衛喆的骨頭。

姜衛喆痛得?眼前泛白,他想暈過去,可不知為什麽,分明這麽疼了,他仍舊十分清醒,不光清醒,他甚至能感受到?梁弋手中的匕首順著他手臂游走的方向。

“只是借你血的同時,想讓你感受感受,小念當時的痛苦罷了。”

梁弋輕聲道。

姜衛喆的嘶吼聲湮滅在了黑暗中,吊腳樓外?安靜無比,只有零星的蟲鳴。

鮮血順著姜衛喆的胳膊滴落,很快,就將地上的血跡完全遮擋住了。

梁弋起身去看,屋子裏,出現?了一個白色的光圈。

小黑貓叫了一聲,搶在梁弋前面,一頭撞進了白色的光圈裏。

梁弋見狀,擡腳跟了上去。

在他進到?光圈後,光圈便消失了,吊腳樓重新陷入了黑暗當中。

只剩姜衛喆半死不活地躺在地上,他手垂在地上,有些細碎的肉末仍舊粘在刀刃上。

姜衛喆的胸膛上下起伏著,他哼哧哼哧喘著氣,突然明白了為什麽梁弋為什麽不索性殺了自己?。

自己?先前為求保命,把姜淮一做的事兒告訴了梁弋。

現?在,自己?只剩下一口氣吊著,想跑都?沒?有精力去謀劃,如果這時候姜淮一回來了,那麽自己?只會落得?一個比死更慘的下場。

姜衛喆打了個寒戰,他不知哪兒來的力氣,竟是爬坐起來,一點一點挪動?著自己?沈重的身子,離開了吊腳樓。

要想辦法藏起來。姜衛喆心想。

“姜南離,行不通的。”姜淮一很少連名帶姓地喊姜南離的名字。

無論是做戲或是真情流露,他總是阿離阿離地喊著姜南離,可現?在,他確實一字一句,咬詞清晰地厲聲喊道,“姜南離!你這樣行不通的!你只會被它們蠶食。”

可是姜南離連看都?沒?有看姜淮一。

她身後的水霧突然分作無數水滴,細小的水滴隨著姜南離的動?作,朝著面前的鮫人群而去。

“姜淮一。”姜南離緩緩向上,她垂頭看向姜淮一,“不想死在這裏,就不要讓任何一只鮫人離開這片湖。”

姜南離驀地脫水而出。

鮫人群紛紛跟了上去。

姜淮一臉色難看,他看著那浩浩蕩蕩不知凡幾的鮫人群,只能硬著頭皮跟上去。

姜家?依水而生,即便面前是不見盡頭的鮫人魂魄,只要是在水裏,姜南離就有著一分天然的優勢。

這是著一分天然的優勢,也只是讓他們能活下的來概率由零,變成了百分之一。

姜南離周身被水汽籠罩,竟是有幾分看不清眉眼。

一只鮫人魂魄緊跟而至。

姜南離手中骨鞭甩出,纏著那鮫人魂魄猛地往自己?面前一勾——

鮫人惡魂幾乎要和姜南離的身體撞上。

下一刻,姜南離空著的那只手中有銅錢飛出,姜南離口中輕念有詞,手掌在那只魂魄頭頂輕輕一拍——

剛剛還滿身戾氣的鮫人魂魄竟是一點點變得?柔和下來,一雙眼睛也漸漸有了神志。

下一刻,鮫人魂魄在姜南離面前被渡化。

姜南離擡眸看向前方,那只鮫人魂魄後面,是更多的,成群結隊的鮫人魂魄襲來。

她凝氣聚神,手中骨鞭將那些聚在一起的鮫人魂魄分開,再?一次重覆剛剛的動?作,將鮫人魂魄渡化。

只是,太多了。

鮫人魂魄太多了,姜南離手中的骨鞭只擋不攻,仍舊有鮫人魂魄撲倒了姜南離身邊。

他們的攻擊沒?有章法,只是啃咬撕扯。

姜南離眸光微黯,她右肩有血滲出,血腥味兒激得?其?餘那些鮫人魂魄更加混亂。

姜淮一的情況也好不到?哪裏去。

於?他而言,應付四五只鮫人魂魄尚且能留有餘地,可現?在,想要離開湖水的鮫人太多了,幾乎是姜淮一可以應付數量的幾倍。

他手中當作武器使用的銀片制成的扇子上,已經隱隱有了裂紋。

然而,面前的鮫人魂魄絲毫不見少,反倒是更多地湧了過來。

姜淮一攔退一波鮫人魂魄,擡眸看向姜南離的方向。

姜南離面色蒼白,手上動?作卻絲毫不見變緩。

一只又一只的鮫人魂魄在她手下被渡化。

姜淮一看著不遠處的女人,脖子上隱隱有些疼。

阿離是不是死在這裏比較好。

姜淮一心裏突然升起了這樣的念頭,他從不覺得?姜南離有對抗姜家?先祖的能力,如今做的事情,不過是負隅頑抗,螳臂當車。

總歸是要死的,那麽姜南離是不是死在這裏,對她或是對自己?都?更好一點。

姜淮一肩膀吃痛,他擡手揮過,有血隨著他的動?作落在了眼睛裏。

這使姜淮一看向姜南離時,染上了一絲紅。

幾乎就是這一分神的工夫,一只鮫人魂魄蹚過水,上了岸。

它在地面上發出尖嘯,灰塵揚起,有藤蔓從地底瘋長上來,直襲向姜南離的後心。

姜淮一瞳孔皺縮,他嗓子發甜,往前兩步,剛剛的念頭徹底散了,他想要幫姜南離去擋,可是已經來不及了。

尖利如刀的藤蔓已經到?了姜南離背後。

四周的聲音都?消失了,所有的動?作都?像被按下了滯緩鍵。

姜淮一看見,一柄橫刀從遠處飛來,竟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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